千重疫缓缓睁开眼睛,第一眼就是白茫茫的雨,然后是侵占了大半视野的洪水。除了被雨模糊了的山的轮廓,再难看到一片平地。
自己挨坐在一个用乱石垒起来的低矮的三面开放的草棚下,下面垫着一层乱糟糟的干草,那草一看就是许久未换,浑着从草盖滴漏下来的雨水,散发出一股恶臭。
这地方以前只怕不是拴狗就是拴猪。
他察觉到旁边挂着几件湿漉漉的衣服,那不是他的衣服吗?
他现在身上裹着一件不知道谁的旧长衫。
他感到全身无处不热辣胀涨,很不舒服,试图动一下,全身骨头突然如裂开一般,疼痛抽筋剥骨的从里面钻出来,差点昏过去。
一只趴在他旁边的狗似乎发觉了什么,睁开一只独眼,瞧了他一眼,又事不关已地闭上了眼睛。
这是他救的那条狗。
为什么这条狗会在这里?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这是什么鬼地方?
千重疫仔细的瞧着自己的右腿。
他的右腿直直伸在地上,小腿上围着几块用几条破布条绑着的树枝木板。不晓得是谁帮他绑上去的。
小腿又肿又胀,和左腿比起来,大了至少一倍。他越看越感到奇怪,如果不是有钻心的疼痛感从腿上传来,他一定拒绝承认这腿是属于自己的。
他不敢多瞧,侧开头去,生怕瞧多了会因此抓狂。
草棚旁斜对面是一间破旧的小木屋,怎么看都像是用一堆不知哪里捡来的长短不一的木板胡乱凑作一块,上面铺上一层厚厚的茅草枝叶,再用木板夹牢。下面就留有一个三角形的出口,就是门口。
从这里看,穿过珠帘似的雨水,那门口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到。
他望着天上无边的雨,听着无边的雨声,感到全世界就剩下他和旁边这条狗了。
天色阴暗,但也可猜出现在是白天。
突然,一个紫色的东西从天空上迅速划过,他还没看清是什么,就消失在白茫茫的大雨中。他正惊奇间,又有一个紫色的东西从天空中划过,接着是两个,三个,越来越多,最后候鸟群一样,都向同一个方向飞去。那紫色的东西上,还载着不少穿着一式手持兵器的人。
突然,对面的小木屋,一个小小脑袋伸了出来,向上望着。
他醒悟了,那是他在书上看到过的一种图案,是一种叫做魔法阵的神奇的东西,据老爷子说,能使用它的人,除了变糖变果变银子,还可以飞天遁地,无所不能。
一大波魔法阵过去后,天空恢复了白茫茫的一片。
木屋那边小小的脑袋转过来,朝他这边瞪了一眼,马上又缩了回去。
不一会一个小小的身影钻了出来,赤着双脚,头上顶块板,摇摇摆摆的跑过来。
这是个大约比他小一两岁的小女孩。头上顶着一团乱糟糟的头发,还沾着雨珠,全身就裹一件和她体形极不相衬的男式旧长衫,扯掉了半条衣袖以便双手使用,将襟对叠用一条布条束在腰间。
她的右眼黑底紫瞳,左眼红底黑瞳,看人的时候,那两道怪异的目光能让人不自禁头皮发麻,好像连魂魄都要被她穿透一般。
小女孩看到他一脸惊诧地盯着自己的眼睛看,立时显露出满脸的厌恶,犹如看到自己最憎恨的东西的一样。她伸手往衣襟里一掏,分别向他和狗各扔了一个什么东西,头也不回地顶起木板钻回了那个小木屋,并扯过一块木板挡住了出口。
这是什么怪人?
是她帮我换的衣服绑的腿?
他想像了一下她替他换衣服的情景……
面红耳赤,满脸尴尬。
但是她的那双眼睛,可有点吓人,会不会穿着衣服也要被她看光?
那是掰作两边的生的蕃薯。
狗旁若无人地啃起来,嗒嗒有声。
千重疫听到了自己肚子发出了咕噜的指令,然而他不敢动,怕疼。他现在除了一双眼珠能随意转动,什么也做不了。
远处的天空似乎打起了闪电,一闪一闪的,光亮过了许久之后,还能透过雨声分析出微弱的轰隆隆的声音,像打雷,又像咆哮。这种情形一直持续到对面小木屋的那个小身影钻出来的时候,仍未结束。
小女孩依旧顶着一块木板,赤着脚摇摇摆摆的跑过来。她用那双令人惊诧的眼睛扫了一眼,看见了千重疫旁边原地没动的半边蕃薯,冷冷地向他翻了一个白眼——虽然她并没眼白,估且这么说——从衣襟中掏出一只蕃薯扔到狗的面前,跑回木屋,拿着一只破杯子又跑过来,接了些从草盖上流下来的雨水,往他旁边一放,又向他翻了一个白眼——再次说明她没有眼白,但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意思——一副任你爱喝不喝,爱吃不吃的模样,头也不回地钻回了那小木屋里,遮上木板。
总觉得这一幕好像在哪里发生过,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狗旁若无人的啃起蕃薯来,嗒嗒有声。
千重疫实饿得不行。
他幻想突然有只鸡腿出现在他面前,不,是一大碗香喷喷的鸡腿,或者碗里有条煎鱼,不不,应该有一只碗,他要吃鱼吃肉,只要说一声,碗里就能立刻变出来。
诸如此类不劳而获不切实际的思想很快就被现实扫出大脑。
他试着将手往那蕃薯挪去,疼!
再试一次,好疼!
算了。
他无奈地望着那杯水和蕃薯。
天渐渐变黑,似已入夜。
小女孩从木屋里钻出,扔给他一件宽大的长衫,算是当作夜里御寒的意思。她扫了一眼那条狗,那杯水和蕃薯,又冷冷地翻了他一个白眼,随即又钻回那神秘的小木屋中去了,遮上木板。
真是个怪人。
天已经完全一片漆黑。
所有一切都被黑暗同化掉了。
对面的小木屋也没有光亮,毫无动静。
就在雨和狗的喘息和肚子的偶尔咕噜的声音中,还有远处不知是打雷还是野兽咆哮的恐怖声中,他昏昏沉沉的合上了眼。
然后昏昏沉沉的,他又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还是充斥天地白茫茫的雨,阴暗的天空。只不过洪水又涨了许多,不过颜色有点不对劲,粘粘稠稠,犹如人血。
这样就过了一夜啊。
洪水中有许多黑点在翻滚浮沉。有些被冲到岸边,就搁在边上。
对面小木屋的木板被拉开,女孩瞅了一眼满天的雨,又瞅了一眼洪水,也看到了那些密密麻麻黑点。但是因为天太暗,看不清是什么东西。她抓了根木棍,顶着块木板走到洪水岸边,戳了一下其中一个东西,那东西顺着波浪翻了一个身,女孩立即扔掉木棍就往回跑,慌张中还摔了一跤,连遮雨的木板都不要了。
那是尸体!人的尸体!洪水中翻滚浮沉的黑点全部都是尸体!而且大都残缺不全,像是被野兽啃咬过一样。
它们一式的衣服,那是昨天使用魔法阵从天上飞过的那些家伙。
女孩连爬带钻进了木屋中,立即紧紧的拉上了木板挡住门口,没了动静。
又有大片魔法阵的东西从天空中划过,依稀就是昨天的一类人。
远处又开始出现电光石火,又传来轰隆隆的响声,而且比昨天还清楚明晰。
死人……
魔法阵……
……
千重疫感到脑袋一沉一沉的,无法思考东西。身体是半边热半边冷,但也许是一会热一会冷,他的感官和思想都已出现混乱,分不清了。他又饿又乏,忍不住闭上了眼睛,然而清晰地感到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身体里像雾气一样慢慢蒸发掉,连带意识也一丝丝地抽走。
突然有一个湿软温热的东西在脸上添了几下,又听到几声狗叫,似乎很近,又似乎很远,像要急切地唤醒什么东西。
突然又有什么东西在额头上摸了一下,感觉摸的并不是自己的额头,但那感觉却能清晰的传到大脑中。
接着额头突然变得又湿又凉,有一只温热的小手捏开他的嘴巴,往里一下一下的灌水。之后又经历了一些奇妙的感觉,然而无法分辨清楚。
他发烧烧到发昏了。
小女孩灌了一杯水给他,抱着双膝,坐在他旁边,到了一定时间,就将他额上的那块毛巾取下来,就着雨水湿一湿,又敷到他额头上去。这样一直到她和狗第二次分食一个蕃薯的时候,千重疫才悠悠醒转,眼神迷离,面色极差,一副挨不过一时三刻的模样。
那女孩用竹片剥着蕃薯片,一片片塞到他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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